关于这个问题,最近我有一个观察。
上上周,我在东京,跟一个朋友吃饭,聊到日本普通人的收入结构。
我说自己之前听到,日本家庭年收 1000 万日元(50 万人民币)就已经是 TOP 5% 的高收入阶层了,感到非常惊讶。
因为毕竟按最低工资标准来算,你去便利店、居酒屋打工,月工作 180 小时左右,包含一些夜班,也能赚到接近 300 万的年收。
朋友说是的,日本真正的「总中流」,普通的会社员,其实就是年收 500 万的水平。
随年功增长进入中年会多一点,但大部分人都很难摸到千万的门槛。
我一想,好像确实是这样。
你走在东京的路上,其实并不会像比如上海一样,很容易「看到」有钱人。
背奢侈品牌包、穿奢侈品衣服的人少,豪车也少。大部分人要么就是上班族式的穿着,那种 AOKI 的西装,要么就是各种平民服装,在一家 BEAMS 或 FREAK'S STORE 里就可以买齐,甚至就是优衣库、GU。
包括走出东京都市圈,去那些稍微偏一点的县,家家户户门口停的还是各种 K Car 和紧凑车,几乎都是国产车,大车少,豪华车,BBA 非常少,保时捷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。
但你在国内任何一个二、三线城市,路上我不说 X5、GLE 这种逼近百万的车,至少 34C 还是遍地都是吧?
-
所以有好几天,我都在想这个问题,为什么中国的贫富差距被非常明显,甚至是残酷地被摆在明面上。
我觉得一个很大的问题就在于,一个社会里,「生活的叙事」是什么样的。
日本当然也有有钱人,其实你去六本木、银座之类的高级商圈,也会看到那种穿 LV、戴卡地亚的人。
但你会发现,日本的有钱人,会让你有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。
为什么?因为这部分人,在日本现代设定的影视作品里,几乎是不存在的。日剧也好,电影也好,很少会设定这样一个有钱人。这些作品,很少讲有钱人的故事。
大部分日剧、电影的主角,还是中产阶级,甚至如果你仔细去看很多电影,很容易就可以把其中服化道的细节,和年收 500 万日元的消费水平对应上。
拿几部近两年我印象比较深的,《花束般的恋爱》和《稍微想起一点》,包括《初恋》和《重启人生》,都是如此。
但在中国,我可以说,没有任何一部影视作品在「真实地」刻画底层和中产阶级,特别是刻画他们的生活方式。
中国的影视作品,要么就是在讲有钱人的故事,要么就是在讲虚假的屌丝逆袭的故事。
-
这就是为什么我觉得,日本大部分年收 500 万水平的人,作为社会的中产,他们并不那么痛苦,不那么把阶级跃升作为人生唯一目标。
因为整个社会都在讲他们故事,他们的生活方式,他们的美学追求,这些东西都能成为他们生活的支撑。
相反,我觉得在日本可能有钱人是非常空虚、无聊的。我不认识日本的有钱人,但我认识不少在硅谷大厂,拿到 50 万美元年薪级别的「有钱人」,他们的痛苦我觉得完全可以总结为「缺乏叙事支撑」。
美国的文化体系里,并没有属于他们,即「靠读书进硅谷大厂,拿到 50 万年薪的亚裔」,的叙事。
从这个角度切换到国内,国内的中产阶级其实也是,非常迷茫的。没有一个可供自我定义的坐标系。
所以你会发现,中国的中产大多在借助消费文化,来寻找自己的生活的美学定位。今天刮过一阵风是穿始祖鸟的冲锋衣,Salomon 的跑鞋,明天是吃 Bistro、骑 Brompton,以及更古不变的,你开什么车,赚多少钱。
我们的所有话题,都是围绕「比自己高一层级」的人展开的,都是有钱人的生活如何如何,更高一层的衣食住行如何如何。
自然就会觉得「月入过万,which 在中国是一个绝对的高薪了」很普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