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已完结)我有两个夫君,白天一个,晚上一个。
只因我夫君在外面养了一个妾室,他为了她守身如玉。
他找了一个与他相似的男子每晚和我同房
刚开始我并没有发现他们不是同一个人。
直到有一次欢好过后……
……………
夫君柔弱善良,却有个杀人如麻的活阎王双胞胎哥哥。
成亲前他提醒我:「一定要分清我和他,不然后果很严重。」
新婚夜,情浓时我一口yao在他脖颈间。
第二天,我却在他哥哥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牙印!
………………
红烛摇晃。
平素温文尔雅的夫君,此时却极为凶狠强悍。
持续近半夜的疾风骤雨,让我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。
昏厥前一秒,我重重咬在他脖颈间。
次日醒来,艰难转身,便与陆隐清俊容雅的脸相对。
「醒了?」他轻抚我的眉眼,神情一如既往的温柔。
我安下心来,红着脸埋怨:「你昨晚…」
陆隐也有些不好意思:「抱歉,都怪颜儿太美,一时没克制住。」
夫妻温存一阵后,他起身出门办事,让我好好休息。
还好不与公婆同住,不然嫁过来第一天就这么晚起身,少说也要被骂一年。
可是,这府里还有一个大伯哥。
想到晚些要见他,我就心中打鼓。
陆隐有一个双胞胎哥哥,正是赫赫有名的酷吏,锦衣卫指挥使陆珩。
他心狠手辣杀人如麻,心性极为扭曲,能止小儿夜啼。
陆隐在成亲前不久才告诉我们这件事,一家人都被吓得不轻。
可婚柬都已发出去了,骑虎难下,又不敢得罪陆府,只能硬着头皮嫁过来。
越是抗拒时间流逝得越快,天将将黑,刘嬷嬷来了。
她是陆珩和陆隐的奶嬷嬷,也是府里的大管家,分量不轻。
她和蔼地对我道:「夫人,大老爷回来了,请去见礼。」
「可是,二老爷还没回…」
刘嬷嬷笑:「不妨事,都是一家骨肉血亲,无需见外。」
我只得略作梳理打扮,跟着她去了二门正厅。
才踏进门,我看到那坐在主位上的华贵玄衣男子后,险些崴了脚。
明明是和夫君一模一样的脸,却让人惧怕惶恐,下意识想跪。
薄唇漠冷,狭眸森寒,身周气场不怒自威。
「见过大伯哥。」我垂首低声。
「抬起头来。」陆珩道。
我无法拒绝,缓缓抬起头与之对视。
他的目光带着诡异的炽热,一寸寸从我的脸扫到脖间,再往下。
这举动也过于放肆了。
我想出言阻止却没有勇气,只能僵立着任由他把我从头看到脚。
「昨夜感觉如何?」他勾起唇,问了一个古怪的问题。
我涨红了脸,才要豁出去骂他,却突然发现了他脖间有个刺眼的痕迹。
在看清那是一个牙印后,我如遭雷击,骂人的话全部卡在喉咙。
昨夜实在受不了,就一口咬在夫君那个地方。
可是,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身上?!
陆珩从位上站起,一步步走到我跟前。
我往后退,却踩到裙角要摔倒。
千钧一发之刻,被他眼疾手快捞住,紧紧搂在怀中。
二人身躯相贴,我清晰感受到他滚热的体温,还有身上凛冽的松柏香气。
陆珩的脸近在咫尺,眸深不见底,耳边的声音魅惑危险:
「我和阿隐长得一模一样,只是穿衣喜好不同。」
「若换了衣服,你还分得清吗?」
我爆发气力一把推开他,跌跌撞撞落荒而逃。
直到夜深陆隐才回来。
看到我伏在床上哭泣,他吓了一跳。
慌忙放下桂花糕,抱起我问怎么了。
我抽抽噎噎把陆珩的无礼之举告诉他。
在说到牙印一事时,心里忽然一颤,猛地看向陆隐的脖间。
在看到那个醒目的痕迹后,我松了一口气。
陆隐安慰我:「哥哥他从小性子乖僻不通人情,并非有意羞辱你,应是想要表达亲近,却拿捏错了分寸。」
「至于他身上那个痕迹,应是在外应酬时留下的,恰好位置一样罢了。」
被夫君哄了许久,我总算勉强止住了哭泣。
陆隐给我擦去泪水,笑:「小花猫,快去洗脸,洗好了吃点心。」
「昨天不是说想吃如意楼的桂花糕吗?我特地给你买回来了。」
我点头。
还好我夫君是陆隐,翩翩如玉,令人如沐春风。
若是嫁陆珩那种怪人,只怕要短寿十年。
新婚燕尔容易走火,我还没吃完点心,陆隐就开始“吃”我了。
他的温柔细致让我沉入蜜湖,忘记身在何处。
云消雨散后,我趴在陆隐怀中甜蜜睡着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我被弄醒了。
迷迷糊糊嘟哝:「夫君,怎么又来……」
耳边响起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。
这笑让我一个激灵,猛然睁开了眼。
烛光仍在,我把身上人的神情看得分明,吓得浑身僵硬。
这是昨夜的夫君,也是……
在见到陆珩前,我只觉得夫君那时的表现与平时不同,还以为是酒意影响。
可现在我发现不对了。
夫君的亲近是和风细雨式的,这么强势霸道的明明就是
我惊叫着想要推开他逃走,却被他翻过身子,从身后抱住。
男人高大的身躯欺上来,低低浅笑,却令人无端的心慌:“跑什么?”
第二章威胁
又是一轮疾风骤雨再次醒来时,又是大天光。
房中只有我一人,床褥干净整齐,似乎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幻梦。
身上有许多痕迹,可我分不清哪些是前天留下的,哪些是昨天。
这一天我都没有出房,连外头丫鬟请用饭都不去。
刘嬷嬷听说后,过来问我可是哪里不适。
我死死咬唇,沉默不言。
她虽是两兄弟的奶嬷嬷,可陆珩才是这府里真正的主人。
一个是权势滔天的指挥使,一个只是做生意的商人,我不信她会站在陆隐这边。
刘嬷嬷见我不肯开口,便命人把饭食送进来,温言安慰。
「夫人,不管怎么样,饭还是要吃的。」
「有什么事等二老爷回来了和他商量吧。」
说着笑眯眯退下。
夜里陆隐回来听我说了昨夜的事后,怔了一怔,无奈苦笑。
「傻丫头,你夫君又不是不能人道,怎么会让别人来替自己圆房?」
「就算兄弟感情再好也不可能,天底下哪有这么荒唐的事。」
「新婚夜那天是我,昨夜也是我。」
我不信,红着眼盯他:「你根本不会那么粗鲁可怕!」
陆隐面上飞红,微微垂眸:「其实我更喜欢激烈一些的,你昨儿埋怨我才收敛了点,可后来忍不住了。」
「我和我哥果然骨子里是相似的,算不得什么温润君子。」
看着夫君面上的窘意,我也怔住了。
双生子本就是原为一体,一时忘情神情看着像另一个,很正常。
更何况我又没见过那陆珩这种时候的模样,怎么就能判断是他呢?
陆隐凑到我耳边,低声道:「颜儿若是不信,我现在再给你演示一番?」
我噗嗤一笑,用拳锤他。
如胶似漆几天后,陆隐要出远门一趟,到两江那边去进货,归期不定。
临走时,他郑重嘱咐我:
「不要违逆哥哥,他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,陆家仇人多,他是在保护你。」
「哥哥这个人性子恶劣,虽不会害你,却有可能捉弄你。」
「倘若他扮作我逗你,一定要分清,否则后果很严重。」
我心里一紧,侥幸道:
「你们俩虽然长得一样,可举止神情天差地别,我应该不至于分不清吧。」
陆隐摇摇头:
「他锦衣卫出身,伪装扮演对他来说小菜一碟。又是熟悉的亲兄弟,更能学得像了。」
被他说的我顿时害怕了起来:
「要是我没分清,后果有多严重」
陆隐眼中闪过一抹复杂,笑着安慰:
「没事,能避则避,不能避就是命。」
「若真走到了那一步,我会想办法解决的。」
夫君走后,我回想着他交代的那些话,越想越惴惴不安。
不能违逆大伯哥,也就是说没办法彻底避开,少不了有打交道的时候。
锦衣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,什么手段药毒都有。
那陆珩更是出了名的活阎王,他想叫人生,叫人死,都是一念之间的事情。
若这样的人起什么坏心思,我哪里有抵抗躲避的余地?
夫君说他会逗我,是怎么个逗法?
这天,我正胡思乱想着,一个丫鬟进来禀告,说是大老爷请我过去用饭。
这不合规矩。
哪有做弟弟的不在家,大伯哥和弟媳一道用饭的?
可想起夫君的交代,我只得硬着头皮过去。
陆府本就富贵至极,陆珩更是豪奢高调的性子。
只不过是普通的午食,山珍海味摆了满满一桌,比我们家过年的菜色还多。
陆珩只穿家常玄色缎袍,却依旧显得贵气凌人,俊美不羁。
见我挑了个隔得最远的位置坐了,陆珩似笑非笑。
「我们家向来没有那些繁琐呆板的礼教规矩,颜儿无需客气,把我当自家哥哥就是。」
颜儿这个亲昵的称呼让我心中一颤,勉强都笑不出。
因没有胃口,低着头随便吃了两口,我就要告退。
不料才刚起身就被拉住手腕,险些栽进陆珩怀中!
他紧紧揽住我的腰,目光审视着我的身上:「怎么只吃这么点?」
「本就身子单薄,若再掉了肉,阿隐回来要怪我没照顾好他女人了。」
我又羞又气,想要推开他却纹丝不动。
和柔弱不能习武的陆隐不同,陆珩武功高强,力气也是出奇的大。
我的抵抗如蚍蜉撼树毫无效用,只能忍耻提醒他此举不妥。
「快放开我,这要是被外人看到,不仅大伯哥你的名声被败坏,我也只能找根绳子吊死了!」
陆珩嘴角浮起笑意,目光却是寒冷了几分。
「这府里没人敢随意往外传事,就算传出去了,谁敢当着我的面说三道四?」
「你嫁到陆家来,命就是我的。若敢上吊丢陆府的脸面,我不会放过你家里任何一个人。」
第三章是你主动的
如一盆冷水兜头泼在了身上,我吓得不敢动弹了。
这话从别人口里说出来,是警告威胁;
从陆珩口里说出,那叫提醒告知。
他做过的恶事罄竹难书,根本没有什么道德良知,也没有底线,说不是人都不为过。
这话他说得出,做得到!
陆珩见我不再挣扎,略微满意了些:「是你自己吃,还是我喂你?」
我结结巴巴开口:「我,我自己吃……」
陆珩放开我,在我身边坐下,认真地看着我吃。
我拿起筷子继续吃了起来,如同嚼蜡,手也微微发抖。
陆珩忽然道:「你知道吗?我和阿隐虽是双胞胎,性子喜好却是完全不同。」
我看出来了。
不仅仅是衣着上的区分。
陆隐温柔善良,细心体贴,看到流浪狗被车马撞伤都会难过,想尽办法医治。
可陆珩连人命都不当一回事,不但精通构陷灭门,还以严刑拷打折磨人为乐,的确是天差地别。
要不是亲耳听夫君说,我根本不会觉得这样两个人是骨肉至亲。
陆珩懒懒看着我,眸底幽暗,语气也让人充满遐想。
「可最近,我发现我和他还是有共同之处的。」
「比如,对女人的喜好和床帏间的癖好。」
筷子叮当一声落在碗盘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我不敢直视陆珩,背挺得笔直,嗓子也有些发干。
镇定,一定要镇定。
夫君说过,大伯哥不会害我,只是性子恶劣。
或许在他看来这种程度连吓唬都算不上,不过是开个小玩笑。
毕竟更过分的事在他看来都只是如同喝水吃饭,何况这种口头戏弄?
匆匆扒完碗里的饭,我落荒而逃。
回到房中,我伏倒在床上落泪,心头涌起懊悔。
在得知陆珩是我大伯哥前,爹娘就不太赞成这门亲事。
即便陆隐才貌出众聘礼惊人,并许诺对我一辈子好,他们也有些忧心忡忡。
「颜儿,你爹只是个秀才,家里一穷二白的,这门亲事实在是太高攀了。」
「他自己也说了常年在外经商,回京城的日子不多,这日子你可熬得住?」
爹娘的顾虑不无道理,可我一颗心都在陆隐身上什么都听不进去,他们便只好由了我。
现在后悔也迟了。
陆珩敢如此肆无忌惮,不仅仅是因为陆隐不在府里,或许也有我娘家低微的缘故吧。
不但没有坚实的后盾,连个陪嫁丫鬟都没有,身边全都是他的人。
这境况就如同落入井里,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。
等陆隐回来,一定要和他说,以后出门的时候把我带着。
路上再苦再累,也总比担惊受怕的强。
陆珩是个大忙人,不是每天都在府里。
可只要他回来,就必定要让人把我“请”去,陪着用饭。
这日,我才刚拿起筷子,他的贴身护卫南风就一脸严肃急匆匆进来跪下禀告。
「大人,那些通敌之人的老巢查到了,正是城北的揽月阁!」
陆珩微微抬眉,冷声道:
「立刻召集卫所中精英骨干,改装扮作纨绔子弟来此集合。」
南风迅速应声而去。
陆珩起身才要走,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,若有所思。
一炷香后,我被他扛在肩上塞进了马车。
因嘴里塞了帕子,怎么挣扎也只有呜呜声。
进车厢后,陆珩拿下了我嘴里的帕子,勾起唇角:
「那揽月阁是风月鬼混之地,你只需扮作婢女跟着我就好,不会有危险。」
我气急败坏:
「陆府那么多婢女,为什么偏偏要我扮?」
陆珩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:
「你没听说过活阎王向来厌恶女色?我受不了其他女人挨着我。」
「你既然吃陆家的饭,就有义务为陆家出一份力,现在正是你表现的好机会。」
我才要辩驳反抗,陆珩一把捏住我的下巴,神情如鬼魅可怕:
「如果你坏了锦衣卫的任务,就算我不出手,圣上也不会放过你们家的。」
这话让我彻底软了骨头。
他满意地把我拉在怀中,轻抚着我的眉眼。
到了揽月阁后,陆珩搂着我的腰下了车,带着“狐朋狗友”们进了大厅。
不知是不是他容貌过于出众,明明怀里搂着一个,其他女人依旧媚眼如丝围上来,抢着要把他带到自己房里去玩。
陆珩利用美色把这些女人迷得晕晕乎乎,没多久就交代了楼上有个贵客厅,非熟人不可进。
陆珩从怀中摸出一把银票抛洒出去,笑得邪气肆意:
「现在我们熟不熟?」
女人们尖叫嬉闹着抢银票,面若桃花带我们上楼。
起初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简单的办法就可通过,直到看到所谓的贵客厅,才明白过来。
这里应该不是真正要紧的地方,只是熟客鬼混的地方。
因为人不算少,看守也不严格,氛围极为放松。
陆珩一杯杯喝着酒,时不时调戏怀中的我,举止像极了那些浮浪公子,和其他人完美融合一体。
就在此时,一个貌美女子袅袅娜娜捧着一杯酒过来敬酒。
陆珩接过酒一饮而尽,忽然转过头吻住我,把口内的酒尽数喂过来。
周围人起哄拍掌,他笑着擦去我嘴角溢出的酒渍:
「果然还是美人杯里的酒最香醇。」
我呛得脸色发红,想打他却被死死按住了手臂。
这女子观察了我们一会儿,微笑离去。
没过一会儿,我忽然觉得身上发热,神智也开始不太清晰起来。
原本抗拒至极陆珩的怀抱,忽然变成了干渴之人的甘泉,下意识想要靠近。
那酒有问题!
我的脑子认清了这一点,可身体却不受控制。
主动搂住他的腰,用脸轻轻磨蹭着他的胸口。
陆珩察觉到了我的异常,在我耳边诱惑低语:
「不要再蹭了,否则后果自负。」
这好听的声音反而助长了药性,身体先意识一步行动,我竟主动在他颊上落下一吻!
陆珩眸底晦暗,捏住我的下巴狠狠吻了下来。
带着薄茧的手掌温度滚热,探入衣襟内
这一刻我脑子的弦骤然断裂,彻底瘫软在他怀中。
心中一个声音说这不对,不可以。
明明知道这不是自己夫君,可根本停不下,也推不开,而是与之缠得更紧。
就在我即将沦入暗海时,周围忽然响起刀剑相接与尖叫喧哗声……
我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,就被陆珩一把抱起离开,上了马车。
耳边隐隐传来南风的声音。
「大人,你这一招果然高明!他们只顾着派人埋伏你,忘记了后头要紧的地方……」
后面的话我听不清了,只知道陆珩让南风退下,车门关上后压着我狠狠吻了下来。
彻底失去意识前一刻,陆珩在我耳边低笑:
「这可是你主动的。」
第四章怀孕
苏醒后,我回忆起马车上发生的事情,寻死的心都有了。
陆珩早就料到了这一点,在我睁开眼后没多久便来了房中,不紧不慢提醒我寻死的后果。
情形就变成了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。
看着如天塌下来一般的我,陆珩懒懒笑道:
「我和阿隐的感情比你想的更深,就算他知道了,应该也不会介意的。」
「以后他不在府里时我来陪你如何?我看你昨夜也挺享受的。」
我浑身发凉,喉咙干得可怕。
「那你有问过我,介不介意吗?」
陆珩微微一怔。
他眸底浮起几分晦暗,转身离开。
次日,刘嬷嬷来房中安慰我。
不,与其说是安慰,倒不如说是助纣为虐。
她意味深长道:
「夫人,当初二老爷应该也告诉过你,他府上有不少仇家吧?」
我看着她:
「刘嬷嬷有话直说便是,我是个笨人,听不懂绕弯子。」
刘嬷嬷笑着道:
「既然如此,那老奴就直说了。」
「他们兄弟俩相依为命多年,是没有办法离开彼此的。」
「二老爷保护不了自己和你,但大老爷可以。」
「被大老爷这般出色人物宠爱庇护着,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,夫人从了他完全不吃亏,不是吗?」
我惊呆了,还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「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?!」
刘嬷嬷眼神温和中带着几分悲悯:
「如果不是二老爷执意要娶你,以你的家世背景,怎么可能高嫁到陆府来?」
「有些荣华富贵不是白享受的,既然你认定了二老爷,就该接受大老爷,不然」
我听懂了她的威胁暗示,气得胳膊都软了。
血冲上头,我不顾一切冷笑道:
「我明白了,是我不配嫁到这种人家,也消受不了这样的福分。」
「等陆隐回来,我就和他和离!」
刘嬷嬷走后,我哭了整整一夜。
悲伤和愤怒过去后,我想起陆珩先前说的话,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。
可很快又豁出去,自暴自弃。
说都说了,要杀要剐随他吧!
本以为撕破了脸,陆珩会直接强迫我行不轨之事。
可没想到接下来的大半个月,他都没有出现在我面前。
倒是陆隐提前回来了。
他带着大包小包各种外地风土特产,兴冲冲地走进房中,连声唤我名字:
「颜儿,快来看看夫君都给你带了些什么礼物。」
在看到卧床不起憔悴的我后,陆隐吃了一惊,手上的东西也都散落了。
他快步冲到床前抱住我,问我这是怎么回事。
我把那天的事告诉他,平静道:
「我们和离吧,你们府里的规矩我没有办法接受,求你们放过我。」
陆隐愧疚地看着我,渐渐红了眼。
他用力将我拥入怀中,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。
「我们一起走吧。」
我猛地一震:
「夫君的意思是」
陆隐把我抱得更紧了:
「一起离开这个府邸,到外面单独生活,以后再也不见哥哥。」
「那天的事就当没发生,我们重新来过,好不好?」
我泪流满面,紧紧回抱住他点头。
陆隐带着我离开了陆府,搬进了新购置的一个小宅院中。
这里不如陆府豪华壮阔,只有三进,清幽简洁,还有几分市井气息。
我却极为喜欢,因为更觉放松亲近。
陆隐许诺以后不再出远门,把进货这种事交给管事们去办,他则留在京城陪我。
虽然偶尔也会有忙碌不着家的时候,但我是并不抱怨。
比起先前长时间的分离和惴惴不安,这样的状况已经是很满足了。
日子过得简单又温馨。
陆隐外出打理铺子生意,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喜欢的点心。
我把家事料理得井井有条,尽心尽力照顾他的饮食起居,让在外劳累的他一回来就放松无比。
几乎每夜我们都恩爱贪欢,有时候直到天亮都不肯休息。
两人都年轻无疾,这样的亲密频率很快就有了好消息。
「恭喜老爷,夫人有喜了!」大夫恭贺道。
陆隐重赏了大夫,等所有人都退下后,他一把抱住我深吻下来。
热烈无比,几乎攫取走我所有呼吸。
好不容易放开后,他含笑抚摸着我的腹部,不住地说太好了。
我也十分开心。
可不知为何,看到他眸中陌生的火焰,心中隐约浮起些恍惚不定。
第五章认错人了
有了身孕后,陆隐对我更加珍爱呵护,亲自端茶倒水不提,连头也不让我自己梳。
梳完发便是描眉,他捧着我的脸一点点描画着,神情温柔专注。
放下黛笔,他端详着自己的成果,笑:
「我的颜儿真美。」
我红了脸,诚实回应:「明明夫君美貌更胜于我。」
陆隐微微挑眉,笑问:「是我美,还是哥哥更美?」
我有些局促,瞪他一眼:
「双胞胎长得一样,有什么好比的。」
「说好不提那个人的呢?」
陆隐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情绪,笑:
「是为夫错了。」
「作为赔礼,我带你出去透透气吧。」
闷在这宅中许久,听到这话我连忙点头。
马车出了后街巷子,轻快地来到了附近的街道上。
才要下车,陆隐忽然拦住我,让车夫改道离开。
不等我发问为什么,一支箭破空射进车厢,钉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,吓得我尖叫了起来!
随着接二连三的箭如雨袭来,陆隐抱着我从另一边车窗逃走。
就在我们拐进巷子时,两个持剑之人一前一后堵住了我们。
他们狞笑着走来,我想要呼救,却忽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
再睁开眼时,已经是家中床上。
我惶恐叫着夫君,陆隐很快进了房,紧紧拥我入怀。
「别怕,没事了。」
我推开他,紧张地检查他身上。
确定没有受伤后,我长长松了口气,主动抱住他。
「是陆家的仇人吗?为什么会找上我们…」
我没有想到另一个关键的问题:在当时那种情况下,他为什么毫发无损?
陆隐轻抚着我的背:
「因为我们也是陆家的人。」
这话说得我一愣。
本想埋怨陆珩,与他彻底划清界限,又不知该如何开口。
无论我如何回避否认,夫君他和陆珩也流着几乎一样的血,密不可分。
他的生意少不了陆珩的庇护,等同于我们的衣食是由他提供。
我虽不懂行商的事,也从没去过夫君的铺子,可我知道这个道理。
若没有指挥使的凶名镇着,夫君这样柔弱善良的人岂能不被人坑害欺骗?
陆隐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低沉失落,把我抱得更紧了些:
「颜儿,不如我们暂时回陆府吧?那府里护卫周全,没人能轻易对我们下手。」
「这里已经被人盯上了,我怕我保护不了你和孩子。」
「至于大哥那边,我会和他说清楚,让他不要来打扰我们。」
我红着眼答应了。
命悬一线的恐惧依旧回荡在心头,我没有办法拿一家三口的命开玩笑。
在生死这样的大事跟前,其他都是小事。
更何况我已经有了身孕,那人应该不会再乱来了。
搬回陆府后,我本以为会受到刘嬷嬷的白眼与嘲讽。
可没想到的是,得知我有孕后,她高兴得眼泪都流出来了。
「太好了,真的太好了!」
「夫人你快好好歇着,以后由我带人亲自伺候你,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开口!」
看来,是我多心了。
她虽然偏帮着陆珩,到底也是陆隐的奶嬷嬷,手心手背都是肉。
听到陆隐有后,她也是发自内心高兴的。
因为这件事,我原谅了曾经的她说的那些话。
奶嬷嬷和主子们的感情和母子相似,她为了两个人好忽略了我这个外人,也是人之常情。
不知陆隐和陆珩说了些什么,回陆府后,我的确没有再看到他。
确认他是真的不会再来打扰我们后,心,也终于放回了肚子里。
那夜的事本就是一场错误,就让它彻底埋没遗忘。
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,便可维持表面的平静,在这偌大的府邸里互不打扰,安宁度日。
不仅刘嬷嬷十分精心照顾我,陆隐也减少了外出的频率,尽可能多陪在我身边。
这天,他陪我在花园中下棋,夫妻二人说说笑笑,气氛极好。
他让着我,我赢了好几盘。
但也有些不甘心:「何必让着我?你明明那么会下棋。」
陆隐笑:「夫人高兴,就等于我赢了。」
我亲昵瞪他一眼。
就在此时,刘嬷嬷忽然一脸慌张地前来禀告:
「老爷,老夫人带着乔姑娘来了!」
老夫人?乔姑娘?
我心中一紧,险些打翻手边的期盒。
自打成亲后,我就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公爹婆母,也没见过除了大伯哥以外的婆家人。
一向镇定的刘嬷嬷慌成这样,难不成是两个极其难对付的人?
陆隐察觉到了我的慌张,来到我身边把我抱入怀中,按住我的身子:
「颜儿别怕,有我呢。」
没多久,一位珠光宝气的贵妇人带着一个貌美女子来到了花园里,两人一看都是不好惹的人物。
她们身后奴仆护卫浩荡,架势极大。
想来这就是刘嬷嬷说的老夫人和乔姑娘了。
我惶恐不安,想逃又动不得。
两个人都看了我一眼。
陆老夫人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什么猫狗,而不是看人。
乔姑娘的眼神则极为复杂,说不清具体情绪,只觉如芒在背。
陆老夫人忽略了我,直接对陆隐发难:
「上个月派人让你回老宅一趟,为何不回?非要我亲自带人上门!」
「这两年我一直让你娶亲,你却一直不肯,是连娘的话都不听了吗?」
我如同挨了当头一棒。
这话是什么意思?
娶亲?他不是已经娶了我吗?
陆隐微微一笑:
「娘不用费心,我已经有颜儿了。」
此话一出,那乔姑娘面色骤然苍白,看向我的眼神带上了怨恨。
陆老夫人勃然大怒:「什么云儿雨儿的,娶妻须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!」
「你爹没了我这个做娘的还在,没经过我点头,哪怕摆了酒拜了天地,也不算数!」
陆隐嗤笑道:「那就等娘走了,我再光明正大娶她?」
「你?!」陆老夫人气得险些厥过去。
我也吓得险些厥过去。
一向温柔怯弱的夫君,为何敢如此忤逆顶撞母亲?
乔姑娘扶着摇摇欲坠的陆老夫人,楚楚可怜咬唇道:
「珩哥哥,你不要气姑母,她也是为了你好。」
「自古门不当户不对没有好下场,若不娶一个家世好的妻子,只怕将来麻烦颇多」
陆隐冷笑:
「家世好的妻子?你直接报自己名字得了。」
「可惜我从小就不喜欢你,哪怕脱光了站我面前也只觉得厌烦,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。」
乔姑娘被羞辱得大哭离开,陆老夫人慌忙去追,跟着的人也都散了。
我僵硬地问抱着我的人:
「她,她刚刚叫你什么」
陆隐温柔道:
「她们认错人了,还以为我是哥哥呢。」
不,不可能。
做母亲的,怎么会分不清自己的孩子?!
我死死盯着“陆隐”的眸子,嗓子干得可怕。
忽然想起了夫君出门前交代我的话,我如坠冰窟——
「倘若他扮作我逗你,一定要分清,否则后果很严重。」
「他锦衣卫出身,伪装扮演对他来说小菜一碟。又是熟悉的亲兄弟,更能学得像了。」
我意识到了什么,想要逃开,却被死死禁锢住
第六章怪物
“陆隐”看着我的神情,忽然笑了:
「颜儿是不是猜到了?」
「可惜晚了,你已经有了我的骨肉,认命吧。」
我挣扎不动,绝望叫喊:「你把我夫君藏到哪里去了?!该不会把他给」
陆珩笑:「说什么蠢话呢,他还在外头没回来。」
「是我派人拖住了他,等他回京,我们的孩子也差不多要出生了。」
我流泪崩溃拼命打他:「强占弟媳,你还是人吗?!」
他按住我的手,在我耳边低低道:
「你明明也是喜欢我的,为何不能接受我?」
「傻子,只有我可以保护你们,别推开我。」
这种荒唐的事,我怎么可能接受?!
见我油盐不进一直哭着要找陆隐,陆珩派人请我的娘家人来看我。
既是为了安抚,也是为了威胁。
爹娘什么内情都不知道,把陆珩当作陆隐。
看到我奴仆环绕锦衣玉食,“夫君”体贴恩爱,由衷替我高兴。
「本来我们还担心你嫁到这府里受罪,没想到姑爷待你这么好。」
「你不用担心家里,姑爷给你爹安排了一个不错的差使,还给咱们买了新宅子和伺候的人,现在日子过得可舒服了。」
「你安心养胎,过些时我们再来看你。嫁给这么一个好男人,是你的福气呀。」
看着乐呵呵的爹娘,再想到那些惹怒陆珩之人的下场,我强忍着眼泪点头。
怒气全部化作了无力,还有浓浓的悔恨。
夜里,陆珩来房里安歇时,我不再避如蛇蝎往角落里缩,只一动不动。
即便他搂着我一点点吻下来,也是麻木无比,任由其轻薄。
我认清现实屈服的态度让陆珩十分满意:
「早该这么乖了。」
「你不要死心眼,我会好好疼你和孩子的。」
他恢复了本来装束,不再扮演陆隐。
大伯哥公然出入弟媳屋里,还同吃同睡,这是何等伤风败俗的事情。
可诡异的是,整个陆府里的下人,竟没有一个对此有反应。
所有人都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,依旧殷勤服侍我,口口声声喊我夫人。
眼中也没有半分鄙夷讥笑,只有尊敬羡慕,仿佛这件事没有半分不妥。
时间久了,我恍惚以为自己才是那个不正常的人。
随着我身子逐渐笨重,陆珩几乎寸步不离开我。
他总是温柔地抚着我的腹部,和我商量孩子的名字,畅想以后的日子。
我觉得他实在是可笑,对着一个强抢过来的女人演这般深情。
无论他说什么,我都是沉默无言,不作回应。
这天,锦衣卫那边来了极其重要的任务,陆珩不得不暂时离京几日。
他再三叮嘱刘嬷嬷和南风守好我,无论是谁都不得把我带走,二人郑重答应了。
可他前脚才走没多久,陆老夫人就带着许多武卫强行闯进陆府,乔姑娘也来了。
这些人数目极多又是有备而来,很快就控制住了府中护卫,又命人把我强行带到厅内。
被拖过去时我正在发呆,连外褂都不曾好好披得。
故而她们都看到了我隆起的肚子,极为显眼。
陆老夫人微微一愣,那位乔姑娘则满眸怨毒。
陆老夫人回过神来,鄙夷地看着我:
「果然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格外擅长狐媚惑人,这么快就把肚子弄大了。」
「本该现在就一刀杀了你,看在你腹中我陆府子孙的份上,等孩子生下来再杀吧。」
听到这话,我瞬间瘫软在地,恐惧让我说不出半个字,喉咙像是被人紧紧扼住。
然而那乔姑娘目光似是恨不得在我身上戳出几个血窟窿,撇嘴道:
「姑母,夜长梦多,还是现在就杀了她吧!」
「谁知道她肚子里的是不是野种?等我嫁给了珩哥哥想生多少个都可以,确保个个都是陆家的骨血。」
一旁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南风慌忙为我求情:
「老夫人,万万不可啊!老爷深爱夫人,若是杀了她」
同样被刀架脖子的刘嬷嬷厉声呵斥南风住口,慌忙遮掩:
「老夫人别听他胡说,老爷对这女子不过是一时兴起。」
「只是她腹中这个孩子老爷一直寄望颇大,还请老夫人看在孙儿的面上暂且饶她一命,不要为了这个不值得的小蹄子,坏了老爷和老夫人的母子情分!」
陆老夫人却被这话刺激到,尖锐厉声道:
「母子情分?!如今他掌权了翅膀硬了,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做娘的?!」
「来人啊,把这个妖精给我杀了!我看看他敢不敢为了一个下贱的女人和我翻脸!」
就在我绝望闭眼的时候,厅外忽然传来厮杀惨叫声!
不等厅内众人反应过来,陆珩已经带了无数弓弩精兵进来。
随着他一声令下,陆老夫人的手下被如割草般迅速斩杀了个干净,触目所及皆是尸山血海,如人间炼狱!
陆珩持剑伫立,面上仍沾着新溅上去的血迹,剑尖也淌着血。
熊熊火光中,冷漠的侧颜如战神临世,威压震心。
那一瞬,我竟然模糊看到了陆隐的影子,眼泪顿时止不住涌出。
陆老夫人慌了,色厉内荏斥骂:
「反了,反了!你竟然敢把我的人给杀了?!」
「我不仅是你娘,更是陆家家主」
她话还没说完,陆珩便一步步走向她。
陆老夫人后退想跑,却被绊倒瘫软在地,面上出现了黄豆大的汗珠,舌头也打结了:
「孽障!你,你是要弑母吗?」
陆珩忽然转身抬手,一剑刺穿了那乔姑娘的心口!
这突然的变故让厅内安静得落针可闻。
乔姑娘目瞪口呆看着自己身前,好半天才反应过来,发出了无比凄厉惊惧的惨叫!
陆珩抽回剑,她心口血液四溅,软绵绵倒了下去。
陆老夫人哭嚎着爬到乔姑娘身边,质问陆珩是不是疯了。
陆珩冷笑:「说我的孩子是野种,谁给她的胆子?」
陆老夫人猜到了什么,脸色惨白:
「你,你从一开始就是故意」
陆珩悠悠道:
「知母莫若子,那天我就看出来你对颜儿动了杀心,所以假装离京在这府里布下埋伏。」
「母亲已经老了,近卫又都被我铲除,这陆家家主的位置是不是该换人了?」
「来人,把老夫人关进老宅,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房间一步。」
南风立即与人一起过来拖人,陆老夫人拼死挣扎,声嘶力竭咒骂着:
「不孝的东西!!你怎么能软禁自己的娘,还杀了表妹?!你就是个没人心的怪物!!」
陆珩含笑看着她,嘲讽道:
「这样的怪物,也是你亲手培养出来的,不是吗?」
第七章真相
因目睹血腥受了惊吓,又长久不见陆隐,我病倒了。
陆珩想尽办法找大夫给我医治,甚至求圣上赐请来最好的御医,却始终毫无起色。
长期的羞辱痛苦绝望纠结等情绪,都因为那一场屠杀彻底爆发。
虽知道陆珩是在替我出头,可无数个夜晚我总会看到乔姑娘那死不瞑目的脸,浑身颤抖,病体越沉。
连有家世仰仗的表妹,他都说杀就杀。
我这样无依无靠的,算什么?
哪天我若是也惹怒了他,是不是比这个下场更凄惨?
陆珩衣不解带亲自守护照料,故技重施拿我家人威胁,都没用。
他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,捏着我的下巴,冷冷问我到底想如何。
我轻声道:「我要见夫君。」
陆珩蹙眉:「我早已派人送信给阿隐,你乖乖吃药治病,不然他看到你这样会心疼。」
我讽刺地笑:「你要是怕自己弟弟心疼,怎么会把他的妻子逼到这一步?」
陆珩避而不答,看向刘嬷嬷:
「他不是在两江那边,怎么到现在还没回信?」
刘嬷嬷欲言又止,不住告罪。
陆府寄出的信如石沉大海,陆隐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,也不见他回来。
我看出来陆珩是真的派人去找他了,不是糊弄我,也没有理由糊弄。
那么,他是不是在外遭遇了什么不测?
不然得知我病了,他绝对不会不回来的!
我被这件事沉重打击到,眼见着快要撑不住。
陆珩坐不住了,开始求神问卜,什么法子都用上。
就在这时,不知是恰好还是怎样,京中忽然盛传起了一种说法。
说是西南的陆山娘娘显灵了。
她大慈大悲,专门拯救此时的有缘之人。
只要带着家中的病人去那边祈福,无论多严重无药可医,都可痊愈。
陆珩不顾公务沉重路途险恶,向圣上告了假,打点车队准备带我前往。
南风跪在他跟前阻止:
「大人请三思!那边靠近敌国,大人又素来是他们的眼中钉,说不定这正是他们放出的风声,恐有埋伏陷阱!」
「不如让属下们护送夫人过去,大人就留在京中吧!」
陆珩道:「只有你们我不放心。就算只有一分的希望,我也要试试。」
看着他平静的脸,我的心像是莫名被什么狠狠刺中,痛楚到无法呼吸。
连日下雨,道路泥泞难行,时不时打滑陷落。
比这更糟的事发生了,车队才上山道不久,就遇到了埋伏。
对方有备而来人数又多,刀光剑雨中锦衣卫的人渐渐落了下风。
陆珩浴血死战以一敌十,拼命护着车中的我。
恐惧到极限的我反而平静了下来,虚弱地对他道:
「不要管我,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,你快逃命吧。」
事情发展到这一步,夫君生死不明,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。
陆珩冷冷道:
「逃命?弄大你的肚子却丢下你逃跑,日后我还有什么脸去见阿隐!」
他狠狠一脚踹下试图爬上车的贼人,又一刀扎在马身上。
马吃痛扬蹄嘶吼急奔,撞飞围剿之人,硬生生闯出一条生路。
此时忽然地动山摇,山道两旁泥石如雨倾泻!
不过是转眼间的事,马车和追赶着的人都被褐色的河流吞没。
带着泥腥气的流洪击翻马车撕碎车厢,重压如山铺天盖地而来。
就在我以为自己要交代在此的一瞬,陆珩猛地把我压住护在身下。
即便他竭力给我留出缓冲的空间,我依旧感觉到了那压断骨头的强烈冲击,明白他所遭受的重创,心都紧紧揪在了一起!
眼泪不知何时流了满面,与他滚热的血一起浸湿衣襟,似乎永无止境。
不知过了多久,陆珩艰难抬起头,泪水滴落在我面上。
我震惊得忘记了此时的情形。
陆珩这种人也会哭么?
忽然我的头皮发麻!
等等,这个神情,好像是,是
陆隐看着我的眼睛,苦笑着断断续续道:
「对不起,颜儿,我不该把你卷入陆府的烂摊子,把你害成这样。」
「早知道他也会爱上你,我就不娶你回家了。」
不等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,天地变色,黑暗彻底吞没了一切
第八章心病
再次睁开眼时,我发现自己竟然已回了陆府,房间飘满药香。
刘嬷嬷一直守在我身边,看到我醒来关切:
「夫人感觉如何,可要喝些参汤?」
我模糊想起先前发生的事,顿时一个激灵。
我紧紧握住刘嬷嬷的手:「夫陆珩他怎么样了?」
刘嬷嬷道:「老爷虽受了重伤,却已无性命之忧,现正在休养。」
就在我松了口气的时候,刘嬷嬷忽然道:「夫人已经猜到了,是吗?」
我攥紧拳咬唇,说不出话。
虽然隐约猜到了些什么,可太多谜团和解释不清的事,不知该从何说起。
刘嬷嬷叹息一声,把全部的真相告诉了我。
「正如夫人想的那样,根本就没有什么双胞胎兄弟。」
「陆府从来只有一位老爷,老夫人也只有一个儿子。」
「娶夫人和抢占夫人的都是老爷,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。」
原来,陆隐并不是陆珩的双胞胎弟弟。
而是他因心病生出的另一个自己。
恍惚回想,我的确从来没有同时看到过兄弟二人在场。
而那个牙印,却同时出现在他们二人的脖子上。
曾经的一切诡异之处,全都得到了解释。
为什么那些下人都不觉得他来我房里有什么不妥,因为在他们看来我本来就是陆珩的女人。
刘嬷嬷告诉我,陆氏是暗卫起家,严刑拷打和杀人是吃饭的本事。
陆珩天性善良,做不来这样的事,小时候经常被陆老夫人打骂虐待。
「没用的东西,连个犯人都不敢杀,以后如何做家主?!」
「谁让你和下贱的奴仆之子玩耍的,这三天都不准吃饭!」
「居然还背着我偷偷养狗?你给我亲手把这狗杀了!!」
为了逼陆珩成为合格的继承人,陆老夫人当着他的面杀了许多无辜之人。
还要说是因为他不够狠,所以害死了这些人。
夺走他喜爱珍视的一切,又把过错算在他身上。
甚至把他丢进死牢,让他和那些亡命之徒互相厮杀,生死由天。
在这样扭曲的教导下,陆珩终于一步步成长为如今灭绝人性的活阎王。
他不知道什么叫怜悯和害怕,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,毫无愧疚负担。
这样的人是一把锋利又好用的刀,理所应当得到圣上的赏识,成为了呼风唤雨的指挥使。
可他内心深处始终没有办法彻底杀死那个善良的自己。
只能以心病的方式把那一部分自己分离出来,成为自己名义上的弟弟。
多年来,“两人”就以这样诡异的方式和谐共处着。
若不是我嫁过来引起了他们的矛盾,或许这个平和状态会一直维持下去…
「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和南风,以及发现老爷此病的一位老神医。」
「以前陆隐偶尔出现被其他人撞见的时候,我们都以老爷在执行锦衣卫的任务为由,搪塞过去。可现在他出现得越来越多,事情不太妙了。」
「还请夫人不要对老爷说破此事,若是让老爷心智错乱,后果不堪设想…」
我别无选择,只能答应。
陆珩身体强横,恢复得很快,几个月后便能下床走动了。
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病。
只知道陆隐平安活着并没有遭遇不测,我的身体也在渐渐好转,整个人都松了口气。
他凝视着我,一字一句斟酌着道:
「以后我让阿隐再不出远门做生意,留在京中好好陪你。」
「孩子…就认在阿隐名下吧,反正我们是双胞胎,孩子长大了外人也看不出来。」
我也凝视着他,声音干涩:
「那你呢,你打算怎么办?」
陆珩微微撤开目光,语气漠然平静:
「以前我怎么过日子,以后就怎么过。」
「像我这样的人习惯了独来独往,不适合被妻儿束缚,你不用担心我以后缠」
话语未尽,我忽地紧紧握住了他的手。
这个举动不止是他,连我自己也有些吃惊。
陆珩盯着我,眸底逐渐燃起意义不明的焰火:「你这是?」
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,只能慌乱道:「有你保护我和孩子,我比较放心」
陆珩眼睛骤然亮了起来,如晨星。
他小心翼翼避开我的腹部,把我紧紧抱在怀中。
我迟疑着回抱住他,眼圈发热,鼻尖发酸。
老天真的是太会开玩笑了。
日思夜想的,和避之不及的,竟然是同一个人。
原来夫君从来没有离开过我,他一直都在我身边。
只是以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方式,和另一个名义继续陪伴保护着我。
夜里歇下的时候,陆珩似乎还有些恍惚,不太相信我的转变。
他忽然扳过我的脸,看着我的眼睛轻声问:
「你真不再惧恨我了?」
我避开目光苦笑:
「只是觉得我们之间是注定的孽缘,跑不开的。」
陆珩十分满意我的回答,把我按入怀中轻笑:
「认清就好。你是我前世的冤家,下辈子也跑不了。」
我微微一颤,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:「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?」
陆珩懒懒道:
「你和阿隐成亲那天,我大概是喝多了酒,回过神来时就到了你身上。」
「我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,送到嘴边的肉岂会不吃?味道实在太好,尝过一次就忘不掉了。」
「后来一次也是差不多的情形,或许是食髓知味,半梦半醒间到了你身边,恰好阿隐不在,就索性按着你又尽兴了一回。」
原来如此。
陆隐本就出现得短暂而不稳定,欢好后沉睡,再醒来就是陆珩。
所以一个以为偷了弟媳,另一个全然不知,都是阴差阳错,都没有撒谎。
被我接受后,陆珩的心情变得很好。
就连伺候我的下人们也说,老爷最近笑的次数比过去十几年加起来都多。
陆珩知道我喜欢花,不但院子里移满花木,房间也摆满了。
一片热闹簇簇,香气扑鼻。
我坐在窗下,一针一线给孩子缝制小衣裳。
外头禀告老爷回来了。
我抬起头才要说话,看着身前人的一袭白衣和温柔神情,心中猛地一跳。
回过神来,我丢下针线紧紧抱住了他:「夫君!」
第九章选择
陆隐拥住我,爱惜轻抚着我的发:「是我,我回来了。」
他看向我高高隆起的小腹,眼神一瞬间有些许复杂。
我心中一酸,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。
陆隐似是察觉到了我的难过,笑着安慰:「哥哥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,反正双胞胎长得像,外人也看不出。」
不,不是这样。
我想告诉他这就是他的孩子,可想到刘嬷嬷的叮嘱,又不敢轻举妄动。
况且,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这孩子也的确是他“哥哥”的。
心中复杂苦涩,我只能抱住他流泪。
陆隐温柔拭去我的眼泪,与我十指交缠,垂眸道:
「我们就这样过日子吧,一直到最后。」
我没有回答,只是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些。
就这样,我过了自己曾经最不齿的“双宿”日子。
无论是陆珩还是陆隐,都对我很好。
陆珩想着法子给我解闷散心,只要我开心,他什么都能办到。
一掷千金声势浩大,恨不得向所有人昭告他对我的宠;
陆隐却是更喜欢平静地陪着我,和我聊天说话,陪我一起做孩子的东西。
他很注意我身子的不适之处,看到我腿浮肿了,也会亲自帮忙按摩。
时间久了,我都差点以为这真的是两个人。
因为差别实在是太大了。
不知不觉到了分娩的时候,我历经艰难,生下了一个漂亮的男婴。
陆珩和陆隐都欣喜无比,十分有默契地,都给孩子取名为“念”。
陆念,是个不错的名字。
两个人都很喜欢念儿,尤其是陆珩,做了父亲后性子变得和软了一些。
有时候他含笑逗孩子的模样,让我恍惚以为是陆隐。
随着陆隐出现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,时机也越来越混乱。
忽然换人的情形一多,就难免错乱。
有时候我来不及分清谁是谁,对着陆珩叫夫君,对着陆隐叫陆珩。
平时白日里也就罢了,夜里的时候喊错人的名字,后果很严重。
就连一向温柔好说话的陆隐,竟然也吃起了自己的醋,笑着道:
「看来夫人更喜欢哥哥一些,是不是嫌为夫不够努力?」
陆珩的表达更为直接,不悦地钳住我的下巴:
「你给我看清楚,这会儿在你身上的是谁!」
无论是谁生气,下场都是我被弄得次日起不来床。
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,他们俩人都开始玩起了猜人游戏。
陆珩穿着白衣温柔款款,陆隐穿着玄衣逗我,问我他们是谁。
无论猜对猜错,都会有惩罚。
反正是不是都是他们说了算,把我气得咬牙,毫无办法。
一想到这样古怪又尴尬的日子要维持一辈子,我就头痛无比。
没想到的是,事情的发展陡然变得更加局促严重起来。
这天,陆珩在外追捕逃犯时受了不轻的伤。
据说要不是南风他们拼死护住,他的命当场就要交代了。
我吓得脸色惨白,却什么忙都帮不上,只能看着大夫们川流不息,给他换药清创。
没多久,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大夫进了房中。
出来后,他避开我,和刘嬷嬷他们商量了许久。
老大夫离开后,刘嬷嬷一脸严肃地跪在我跟前。
「夫人,请你救救老爷吧!」
我手足无措:「这话是什么意思?」
赵嬷嬷含泪道:「老神医刚刚告诉我,陆隐生出了争夺身体的意识,两人没有办法和以前一样共存。」
「这次老爷受伤,也是因为忽然中途变成了他,忘记了武功。」
「且不说陆隐出现的时机不对会要了老爷的命,变换身份时间久了,也会让他疯癫失去神智。」
「这样的情况因夫人而起,结果也由夫人来定。」
「老爷和陆隐,只能有一个留下。夫人选哪个?」
我像是猝不及防被蒙着眼推到了悬崖边。
只要走错一步,或者心生犹豫后悔,都会跌入万丈深渊。
这个问题并不是简单的要留谁在我身边。
而是把刀递给了我,问我要杀死谁。
我怎么可能回答得出?
第一十章双蝶
刘嬷嬷能够理解我的痛苦纠结,没有逼着我马上回答。
「老爷现在的伤还没好,夫人慢慢考虑。」
「等那老神医下次再来的时候,告诉老奴答案便是了。」
我走进房中,看着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陆珩,心中煎熬无比。
随着接受后的相处,我对他的认识一点点产生了改变。
他不再是那个毫无人性无懈可击的修罗恶鬼。
他也有弱点,会害怕,会想要去爱。
可残酷的命运与乱世让他不得不舍弃作为陆隐的那一部分,以这种荒唐的形式,自欺欺人活到至今。
我在床前凳子上坐下,紧紧握住陆珩的手。
虽然刘嬷嬷看似把选择权交到了我手上,可我很清楚,根本就没得选。
身为圣上的刀,这些年陆珩得罪的人如过江之鲫,每一个都虎视眈眈想要置他于死地。
只要他露出一点破绽,就会送命。
主干没了,枝叶也不复存在。
陆隐依附陆珩而生,没办法保护自己和他人。
我不过是在做当年陆珩做过一遍的决定罢了。
为了活下来。
我选择让陆隐消失。
刘嬷嬷松了口气,表示她知道了。
老神医那边也会尽早安排,用秘药和催眠法彻底抹去陆隐的存在,只当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人。
本来也不曾真的存在。
陆隐再次出现的时候,似乎是隐隐察觉到了什么。
可他没有说什么,只是对我更加温柔,回忆起了曾经的事:
「颜儿,你知道吗?当年我在灯会上看到你那一瞬,忽然觉得所有的灯都更加明亮了。」
「本来我活得很孤寂枯燥,十年如一日,无声无息,也无人注意我。」
「遇到你后,我才算是真正活了过来。娶了你,我这辈子无憾了。」
我哽咽无比:
「其实,我也是…」
和他相遇的那个灯会,是我一生都难以忘却的美景不夜天。
两人看中了同一盏灯,伸出手时无意碰撞到。
抬眸对视那一瞬,我的脸发烫到了脖子根。
陆隐亦是微微脸红,把灯让给了我,又鼓起勇气问我是哪家的姑娘。
我结结巴巴回复,拿着灯落荒而逃。
那一夜,我有生以来头一回失眠。
后来陆隐来找过我几次,一年后上门提亲。
再然后,便是吹吹打打热热闹闹,把我迎进了陆府。
在发生后来那些变故之前,与他相处的每一点时光,都是我人生最幸福的时刻。
我对陆珩的接受和理解,都是因为陆隐。
就算他们是同一个人,也终究是不同的记忆与心绪。
如果陆隐消失了,我的夫君是谁?这场姻缘又算作什么呢?
不知是因为陆珩受伤虚弱的缘故,还是陆隐知道自己即将要消失。
这次的他,停留了很久,足足有小半个月。
他尽可能撑着身体,带着我做了许多寻常夫妻会做的事情。
比如逛市集,上香,一起到城郊赏景。
我根本无心看景色,只伏在他怀中,久久看着他温柔的脸。
如果时间停在这一刻,就好了。
无论如何不舍,分离的时刻终究还是到来了。
老神医带着弟子和药物针器来了陆府,南风带人守护着院子,刘嬷嬷则带人准备有可能需要用到的种种东西。
陆珩看我哭成泪人,有些不解。
他不知道即将要面对什么,把我搂在怀中安抚:
「不过是些旧年头晕的旧毛病,这大夫与我认识多年,医术很高明,不用担心成这样。」
我点头,试图在他眸中看到最后一点陆隐的影。
眼见着准备就绪,老神医带着弟子入了房,给陆珩喂下了麻沸散。
银针,药香,催眠铃
我在房外徘徊,几乎攥破掌心。
不仅仅是因为陆隐离去而难过,更是因为刘嬷嬷事先告知的危险性。
即便是神医,也不能保证这种不到关键时刻不可冒险的法子万无一失。
倘若哪里不幸出了点差错,只怕连陆珩的意识也会遭受不可逆的损伤,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。
之所以之前不试图让陆隐离开,就是因为风险太大,怕出什么岔子。
要不是如今陆隐妨碍到了陆珩,他们也不敢赌这一把。
直到天黑,老神医和小徒弟也没有从房中出来。
刘嬷嬷也坐不住了,走进去打听情况。
出来后,刘嬷嬷的面色惨白,几乎站不稳。
我心里猛地一沉,问她怎么了。
刘嬷嬷慌乱道:「老神医说陆隐不愿意消失,两人都在争夺身体,极有可能会两败俱伤」
我也险些站不稳了:「两败俱伤是什么意思?!」
刘嬷嬷含泪道:「就是老爷彻底失去神智,变成疯疯癫癫的废人。」
我如遭雷击,眼前发黑。
可我能怪陆隐吗?
他也只是想留在这个世上,留在自己妻子的身边。
等待极为漫长煎熬,我逐渐撑不住,刘嬷嬷把脱力的我扶回房中休息。
昏睡过去的我,做了一个梦。
梦中一白一黑两只蝴蝶围绕着一朵花飞舞。
骤然起风,双蝶竭力抓住那花的心蕊,谁也不肯松开。
就在此时风狂落雨,画面被黑暗吞没
第一十一章圆满
我惊叫一声醒来,浑身都是冷汗,下床奔向陆珩那边。
恰好遇到老神医神色凝重,对着刘嬷嬷摇头,说了几句话后便带着小徒弟离开了。
看到这个情形,我的心坠落谷底,手脚冰冷。
刘嬷嬷大约是看到我脸色不对,过来安慰。
「夫人别怕,老神医只是说老爷还昏迷着,他也不知情形到底如何,心里没底不敢断言。」
「等老爷醒来就知道了。若他自己穿的是黑衣,便是成了;若是白衣」
那就是失败了。
没了陆珩,陆隐和我还有孩子,都是朝不保夕。
不,这种情形也算不得失败。
赵嬷嬷只是不敢说出那个最差的结局。
有一个人能留下来,总好过疯癫无智。
大不了我和陆隐带着孩子逃到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去,粗茶淡饭过一生。
我最怕的是,他醒不来。
无论是陆珩还是陆隐,都彻底消失在了这世上,这具身体变作空荡荡的躯壳。
我呆坐在屋外,连进去看的勇气都没有。
无论答案是哪一个,对我来说都意味着逃不开的别离和失去。
等了一天又一天,陆珩都没醒来。
可我依旧坚持等着,即便心中近乎绝望。
这天,直到太阳快要落山,里间终于传来了动静。
刘嬷嬷带人进去服侍,看来是老爷醒了。
我端坐着,双手放在膝上,僵硬的背脊挺得笔直。
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余光中,我微微转动脖子,看向那人。
瞳,微微睁大,心跳也加速了。
不是黑衣,也不是白衣。
而是一袭浅紫色的锦袍。
公子如玉,美如画卷。
陆珩看着我,微微一笑。
「夫人,我都想起来了。」
京中出了一件大事。
那令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,娶妻了。
大家震惊无比,各种打探询问,想知道是哪家的女儿这么倒霉。
陆府的人和锦衣卫的人都是嘴紧的,婚礼这般盛大隆重,却没人打探出除了新娘姓氏以外的半点消息。
同姓的人那么多,上哪对去?
都不知道新娘是圆是扁,什么来头,新娘的爹娘也没影儿。
只知道陆珩十分看重这个妻子,特地请来了圣上做证婚之人,并为她讨来了诰命赏赐。
有些看似荒诞不羁的流言,倒是对上了几分真相。
「听说这位新夫人是先前娶过一道的,不知为什么瞒着人,没有对外宣扬出去。」
「难不成是姨娘扶正?」
「不是,是正头的。陆府的水深着呢,或许是和锦衣卫有关…」
没多久,他们便知道陆府的水,比他们想的更深。
我成为正式的陆夫人才不到半年,孩子却满周岁了,即将大邀宾客办酒。
所有人都险些惊掉了下巴,惊落了眼珠。
说闲话吧脖子发凉,不说吧憋得慌,实在是太难受了。
所有人都在拼命八卦,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婚宴是瞒着我爹娘的,毕竟先前我就已经“嫁”过一回了,突然再嫁一次,怎么都说不过去。
我也深知爹娘胆小,怕夫君的身份吓着了他们,不敢开这个口。
要不是陆珩执意要以自己的身份娶我,我连这个婚宴都想省掉。
但这次的周岁宴,是瞒不过去了。
他们早早就准备好了给外孙的周岁礼,商量着要来陆府看宝贝疙瘩。
陆珩知道我的纠结,握住我的手安慰:
「迟早要告诉他们的,长痛不如短痛。」
「看在念儿分上,他们一定会原谅我这个女婿的。」
我点点头,心中依旧有些没底气。
念儿的周岁宴办得十分热闹。
不管外头的人把我们的故事编的多离奇不堪,趋炎附势的人总是有的,来奉承的人永远不会缺席,说不尽的宾客如云。
我爹娘浑然不觉,还以为是看在所谓大伯哥的面上。
他们抱着粉团伶俐的外孙,逗他玩拨浪鼓,时不时看着我和陆珩恩爱的模样,笑得合不拢嘴。
趁着两老高兴,陆珩遣散其他人,忽然跪在了他们跟前,请求他们的原谅。
爹娘吓得不轻,手忙脚乱去扶,问他到底怎么了。
陆珩坦诚道:
「岳丈,岳母,其实这府里并没有什么二老爷,只有我一个。」
「我就是那个锦衣卫指挥使,陆珩。」
在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,爹娘齐齐从椅子滑到地上。
这回轮到我和陆珩手忙脚乱去扶了。
鸡飞狗跳了许久,最后爹娘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,可腿依旧在打颤。
不接受也晚了,外孙都满周岁了。
生米煮成熟饭,还能退回去不成?
临走时,爹欲言又止,娘哭着道:
「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,若这丫头什么时候惹你生气了,看在孩子的面上留她一条命」
陆珩哭笑不得,只能答应。
我们知道外界对他的印象一直是如此,一时半会儿拗不过来。
只能说,日久见人心吧。
等以后爹娘多来几次,看到我一直活得好好的,或许就不会那么害怕了。
派人送走爹娘后,陆珩想着娘恳求的那句话,越想越好笑。
他搂住我,在我耳边低低道:
「要不,我们给念儿再生个弟妹?」
「孩子多了,你娘也会更放心,觉得你留命的保障更多了。」
我拍了他两下,笑:「没个正经!」
见天色还早,我想要赏花,他便牵着我的手一起到花园中去。
万紫千红,春景烂漫。
看着许多蝶儿围绕花丛翩翩起舞的景致,我想起了陆珩醒来后,曾经对我说的那些话。
他说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,人被分成两半,最后终于合在了一起。
从两个不同的角度回忆,他才知道我们这份姻缘有多么曲折和不容易。
因为苦痛掩藏起来的那部分他,终于因为这个契机融合回归。
世界不再非黑即白,而是有了真正鲜活的色彩。
承认自己的软弱与渴望,并不会变成他的软肋。
反而弥补了缺失的部分,让灵魂更加坚不可摧。
他是陆珩,也是陆隐,是全部的他自己。
而不是那个空洞的符号,或者虚假的幻影。
我也终于不用再做艰难的抉择,失去任何人了。
陆珩和陆隐,从一开始的一分为二,终于归了原位。
而我也爱上了一个完完整整,有血有肉的人。
「颜儿,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中。」
陆珩忽然郑重道。
我腼腆笑道:「你谢了我好多次了。」
他抱紧我:「无论多少次,我都觉得不够。」
「我曾经弄丢了自己,是你帮我找了回来。」
「如今你是最我不可缺的部分,我们要永远在一起,谁也不许把谁弄丢,好不好?」
我紧紧回拥住他,给了他发自内心的许诺:
「好。永远。」